工会工作
再忆端午再忆亲
发布日期:2023-06-22   点击量:650   作者:罗腾玉   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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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,天一热起来的时候,端午,就来了。

中国的传统节日挺多,但为什么某个日子会成为传统,会延续千年,人们似乎没有去深究,尤其对于孩子来说,传统节日的全部意义就是放假、盛筵,欢聚。但随着岁月流逝,传统于我们而言,似乎除了吃、喝之外,另有了深意,但究竟是什么,却说不清,道不明。

    去年端午节前后,舅舅们接到了老屋整体拆迁的通知,被责令去办一系列手续。在时下见拆则发,见折有喜的世风下,我听到这个消息却高兴不起来,只觉失意、留恋一股股从内。

心升腾而起。趁着老屋还在,我在某个黄昏,一个人重回了趟老屋。“吱”门推开了,好熟悉的院子,西屋檐下的燕窝,正屋墙上我10岁时的涂鸦题字,厨房门帘上的伤疤,地板被我用锁子抠出来的坑……一切都尘封着我童年的回忆。可是,缺点儿什么呢抚摸着墙垣,我几度哽咽,来到东墙边,顺势坐在了井道边,霎时,另一股记忆的洪流倾城而下。

那一年我五岁吧,又或许六岁总之,记事了。早上一醒来,外婆就神秘的地给我的手腕上系了一条五彩花绳,一脸玄虚地对我说,万不可摘了,说了好几遍,最终还是不放心又给我讲了个吓人的故事,什么摘了彩绳会被龙抓走吃了一类的。我总算被那条没见过的恶龙吓住了,惶恐地摸了摸手上的彩绳,有种“命悬一绳”的感觉。这份胆颤心惊很快就消散了,中午吃过粽子我一边抹嘴,一边疯似的跑出了大门,和早就在墙外集结的小伙伴们聚合,却惊异的发现,每个孩子都被龙王选中了,他们都系着保命的绳子,而这些绳子中,又顶数我的最好看,其他小伙伴的彩绳大抵都是五种颜色的缝衣线胡乱拧成一股,草草一个死结就系在了胳膊上,唯有我的用的是纳鞋底的粗线,色彩更亮丽一些,而且用的是麻花辫的手法辫成一股,其间还穿进去几颗小珠子结扣也是“高档”极了,就像老太太的布钮子似的,一端的线疙瘩套进另一端绳扣里,怎么扯都扯不开,我一下子忘记了恐惧,开心了起来,除了为自己漂亮的彩绳而得意,还隐约觉得牢固的绳子似乎法力更强,更能护我周全。想到这一层,我看着身边的小伙伴腕上粗糙的拴魂绳,隐约担心隔天就再见不到他们了,愈发地为自己的十足安全而感到自满、安心。

“轰隆隆”,端午过后没几天,打雷了,正午睡的我一下子被外婆揪了起来,我惊魂未定,外婆却早已褪下我腕上的彩绳,踮着小脚,一溜小跑出了门。紧接着又进来了,但眉眼和胸中尽是舒展,像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。回过神儿来的我问:“你把我的彩绳儿呢?”“嘘--别乱说,我扔到井道旁边了,一会儿龙王从井底路过,拿走那条绳子,你就不用被抓走了,这期间你可千万别去捡回来了,孩子丢出去的绳子你也千万别捡,要不找又会被抓走……”我被这玄幻的故事吓的三魂不附六魄,只剩下点头,下午出去玩的时候,离远远的看了眼井道,那条子就赫然躺在那里。见了小伙伴,发现他们手上的彩绳也不见了,心里在猜测,我那法力超人一等的绳子会不会优先被龙王录取,而我将成为第一批幸运活下来的孩子。下午回家又往井道看了一眼,彩绳还在我可吓得不轻,一下子忧心忡忡,想去其他小伙伴家的井边看看,却胆怯地连吃饭都紧靠在了外婆的身旁,晚上睡觉时还在想,明天早上一睁眼会不会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龙宫。第二天一睁眼,又赶紧跑出去探察外边下了夜雨,湿漉漉的,离远远的搜寻一番,咦?不见了!心一下绷的紧紧的,又往前挪了几小步,探着脖子看了看,仍没有发现不由有些高兴,终于壮足了胆子,绕井边找了一圈也没有,一下子释怀了,那一刻,他很有一种小鲤鱼跃过龙门的优越感。一天一度的午后欢聚中,我发现伙伴们一个未少,又遗憾起来,心想为何我那精致的绳子和普通绳子法力一样呢?不过很快就想到了答案--他们的绳子只能保命一时,而我的还会让我长命百岁。

再后来,每年端午,外婆都在第一时间为我系上一条保命绳,我觉得我已经戴过了法力高强的一条,今生再无性命之忧,所以,再没有胆战心惊过,后来上了中学,那个虚荣心极度膨胀的年纪,让我觉得戴那样一条绳子又丑又土,远不如我的手链好看,就只把那绳子儿揣在兜里,随之忘在脑后,以至于后来它去哪儿了--是掏东西时掉了?还是洗衣服时被妈妈扔了,就无从可知了。但外婆却十分上心,端午过后第一声雷响,她立马勒令舅舅给我打电话,问我绳子有没有丢到水边,我当然回答扔了,她才长吁一气,放心地挂了电话。后来,上了大学,结了婚,生了孩子,生活似乎被我外婆当年的守护所感动,赋予我太多眷顾。外婆似乎觉得保护我就是一种修炼吧,当这件事功德圆满,再无一点后顾之忧时,她像完成了使命似的离去了。她走了,家散了,一家人再也不经常聚会了,我也很少再回老屋了,从悲痛中走出来,又过了好几个端午了,回回都敷衍了事,也不敢问自己为什么不想过节,如今想来,是无趣?还是无味?又或更多的是害怕?怕什么呢?我想我怕的是幸福的感觉,那种过去身在其中而不知,今日苦苦寻求而不得的幸福吧!老屋也要去和旧主人相逢了,轰鸣的推土机推走所有瓦砾的一刻,我的眼泪也倾泻而下,转身离去,我问自己,都结束了吗?边走边思索答案,还应该还没有留下的,而且是谁也拿不走,推不倒的,因为它留在了我的血里、我的骨里、生命力……